我家老院东边有一个特别大的坑塘,我们称东坑,东坑一年四季不断水,即使干旱的季节,东坑和村中的海子一脉相连,海子又和村外的南河 贯通一体,南河滚滚东流,注入大江大海,滋润着无数孩子的童年。
我的故乡周围曾经有高耸的寨墙,寨墙三丈六尺宽、三丈六尺高,寨墙外海子围绕,海子三丈六尺宽,三丈六尺深,寨墙早已抹平,不见一丝踪影,但海子断断续续,向人们默默展示着它的渊源。
东坑里种着藕,春天一坑碧水,“小荷才露尖尖角,早有蜻蜓立上头。”东坑的四周是密密麻麻的垂柳,“碧玉妆成一树高,万条垂下绿丝绦”,垂柳不怕水,泡在水中十天半月,也青枝绿叶。曲曲折折的坑边,绿草茵茵,春天的下午,放学回家的一群少年,爬到柳树上,折下青青的柳条,拧成柳笛,嘟嘟地吹着当军号,用柳条编腰带束在腰间,用柳条做手枪别在腰带上,再用柳条圈一顶军帽,威武地戴在头上,一切就绪,兵分两支,一群斯文的少年十来人扮演八路军共产党,另一群气势汹汹的七八人扮演日本鬼子天皇,东坑就是激烈的战场。八路军围着偌大的坑塘奔跑,气喘吁吁,也没有一人掉队,唯恐被日本鬼子追上,日本鬼子在后边撵着,挥动着手枪,喊着:八个压路,死了死了地。直到爹娘高一声低一声喊着孩子的乳名,回家吃饭,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到此结束。
吃罢晚饭,湛蓝夜幕上值班的群星一一到位,星光灿烂,众星捧月,月光皎洁,清风徐来,荷香弥漫,在荷塘畔,活跃着一群贪玩的少年,他们敢冒险。“藏木”开始了,分两班,一班七八个孩子,一班去藏,另一班等着找,等到藏家有一人喊道:“开了!----”大榆树下留一人守营,其余的风风火火去找,找到一个,只要抓住摸摸他的头,就算他输了。自己跑回来的,只要不叫守营的抓住,只要摸到大榆树身子,就算赢家。藏木的时候,我总害怕碰到鸡角子。听爷爷讲,我的故乡从前有大大小小72座庙,其中小南门东边有一座鸡角子庙,不知道村民为什么建这座庙,只听说鸡角子晚上喜欢和孩子一起藏木,不过藏木的孩子谁也没有见过鸡角子,到底长得什么样,也许鸡角子伪装得跟孩子一模一样,不然的话孩子吓掉魂了,谁还跟它藏木?
藏木的老本营那棵大榆树又高又粗,两个少年手挽手也搂不过来,大榆树根旁有一个洞,深不可测,洞口有成 堆的鸡毛,洞里住着黄鼠狼,人脚獾,黄鼠狼常常在夜深人静出没,把鸡拉到洞口吃掉,不过黄鼠狼从不拉我们这一片人家的鸡,兔子不吃窝边草,黄鼠狼不拉窝边鸡?离坑塘远的人家为了保护鸡,常常养一只鹅,黄鼠狼最怕鹅,听奶奶讲:黄鼠狼踩到鹅屎烂爪子,无可救药!
顽皮好奇的少年,中午放学后常常七八个聚在一起,拾一大堆干柴,在树洞口点一垄篝火,狼烟动地,不过谁也没有把黄鼠狼、人脚獾熏出来。倒把自己熏得泪流满面,扫兴走开!谁被父母闯见,都没有好果子吃。
炎热的夏天,放暑假了,荷叶田田,“接天莲叶无穷碧”,东坑成了大人孩子的避暑胜地,我最喜欢闻荷叶的清香,拿一本小书,清晨,太阳还没有起床,凉凉爽爽,或者黄昏,橘红的太阳缓缓西沉,坐在坑边,弯柳树下,细细的柳叶凉凉的抚摸着脸,小脚申到水里,水热乎乎的也不烫脚,读几页书,累了,仰视蓝天,飘逸的白云悠悠徜徉,独自坐拥一坑挨挨挤挤高高低低的荷叶,荷叶亭亭玉立,在微风中摇曳,风想吹走蜻蜓、蝴蝶。蜻蜓、蝴蝶枕在荷花上吮吸着花的琼浆,纹风不动。洁白的荷花一朵朵像碧蓝天幕上繁星,多得数也数不清,我叫不上名字的小鸟,小巧玲珑,穿着翡翠衣服,伫立荷叶深处,或盛开的荷花瓣间,亮着金嗓。有人来坑塘洗澡了,小鸟疾飞到柳枝上,继续婉转悠扬地歌唱。
我的大兄弟最喜欢和一群伙伴下荷塘洗澡,母亲怕他淹着,常常在早上他还没有睡醒的时候,在他背上抹一些墨,中午母亲检查,只要发现他背上的墨没有了,一定找他说事,百般抵赖也无用,而我 从不敢下荷塘洗澡,我最怕水中的蚂鳖,听大人讲,蚂鳖能钻到人皮肤中,钻入后不肯出来,吸人血,用鞋底打一百下蚂鳖钻入部位,肉打懈,蚂鳖才肯出来。
我不敢下荷塘洗澡,还怕荷塘中的鳖精。有一年春天,我四五岁的二弟漂亮伶俐,突然生病,嘴歪眼邪,四肢瘫痪,像被谁抽去了骨头,我母亲痛苦流涕,措手不及,二叔急忙给我在外地上班的父亲挂了加急电报,父亲火速到家,带着我可怜的二弟南里北里就医,跑遍省内大医院。当时我的太祖母还在世,和我们住在一个院内,她特别疼爱我的二弟,还特意给他刻一把桃木剑佩戴身上,在一天晚上,她偷偷地请到我家一位明眼先生,明眼先生点了一把香,燃着的香乌黑发硬,拧成一段麻糖,明眼人说我家东坑住着一只鳖精,是个修炼千年的道王,我家春天捕鱼抓泥鳅得罪了鳖精,鳖精报复我们,缠我家最聪明最漂亮的孩子,让他生病致死。
父亲不信邪,我倒敬畏起这个荷塘来,不但不敢下坑洗澡,连到荷塘洗衣服也害怕起来,从此不敢冒犯荷塘中的动物:鱼、虾、泥鳅等。不过我们家是感恩这个荷塘的,上世纪大减年,全国闹饥荒,我们家不但没有挨饿,还救济了亲戚邻居,就是得济了坑塘里祖父种的藕,白白的肥肥的藕瓜,从漆黑的淤泥中挖出来,洗一洗,清水煮一煮,甜甜的面面的扯着细细的丝,挺养人!没奶水的婴儿也能养得白白胖胖。我小时候,我三叔挖藕卖钱买了一辆崭新的飞鸽自行车,我和大兄弟争着得学骑自行车,小小年龄骑着自行车带着同龄人走亲戚,在乡下比现在开一辆小轿车还惊人。不过荷塘也让我们一家蒙受过耻辱。
上世纪大减年的岁月,不知谁家把一袋大玛雅玉米扔到荷塘里,被乡干部发现,我家是第一大嫌疑对象,因此我家被抄,祖母结婚的披风,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,美丽的缎子上绣着栩栩如生的花、吉祥的鸟,一片片美轮美奂的图案用丝线、珍珠完美地串成一体,珠光闪闪,光彩夺目,毁于一旦。我的父亲考上中学,榜上有名,贴在大街上,却因此被除名,后来水落石出,真相大白,我的父亲失去上学的机会,迎来了参军的机会。
故乡的荷塘是一本厚厚的书,记载着几代人的快乐和悲伤,我一直怀念故乡的荷塘。
作者简介:叶小平,原名:叶俊萍,笔名:叶李芬芳,河南省宁陵县程楼乡沟厢西村人,河南华成毛纺有限公司上班,商丘市楹联诗词协会会员,梁园区作协会会员,热爱读书,喜欢写文章,作品发表在《梁园报》、《商都诗刊》、《南湖诗刊》、《豫苑文风》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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